巨大的环保袋在这天早上显得更加多余了。周柯宇空手就能将这些少得可怜的食材搬回屋，却还得画蛇添足地用袋子装回去。 所有人的心情似乎都因为骤然减少的食材和莫名延长的工作而变得有些糟糕，回到二楼的电梯上一片安静。没有人明白为什么还没有工作人员放他们出去，连前夜本该去赶飞机的宋祖儿和周深都和他们一起留在了场地中。 电梯到达后，被迫错过行程的苦主之一忽然示意周柯宇跟他走。 这不是个有唯一赢家的游戏，周柯宇当然明白抱团的重要性。但他在几人中唯一认识的只有周深，好在他在第一日尝试接近的过程中，对方默许了两人暂时的盟友关系。 周柯宇不解地看着周深进门后干站在玄关也不关门的怪异行为。在其他人都进了各自的房间后，他才又动了起来。 “东西先放一下，我带你看个东西。”周深随手将环保袋靠墙放在地上，便又推着周柯宇出了门。 “怎么了？” “嘘—— 走走走。” 被带回顶楼厨房的周柯宇此时还觉得莫名其妙，一路上看周深那不断确定没有人跟过来的样子也很是疑惑。 “深哥？到底怎么了？你要把我卖了吗？” “不是！”周深拉着周柯宇来到长桌靠近冷藏柜的一侧，蹲下身指着桌脚，“你看这里。” 银白的金属桌脚与下面橡胶垫片的交界处似乎有些浅红的水渍。周柯宇抬起桌子的一角，发现水渍已经沿着桌角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圆弧。 “这是什么？”他将桌子挪开，蹲下细看地上浅红的水渍。 “应该是番茄。”周深倒是一点也不讲究，从地上用手刮了些水渍闻了闻。“嗯，番茄。” “但是早上也没有看到……damn……” 周深站起身来，“嗯。但是也不排除是工作人员添食材的时候摔的。” “你会有这个怀疑是因为食材减少的量相比昨天相差太多了，是吗？”周柯宇跟着站了起来，打量着脚下的区域。 “嗯对……还有就是这个清理工作看上去很仓促。” “像是摸黑或者打着手电做的。”周柯宇补充道，“如果是工作人员的话，完全可以把灯打开好好清理。” “那先假设不是工作人员。这个人肯定是想要知道什么，或者已经知道了什么才提前来这里的。” 周柯宇皱起了眉，“刘宇宁吗？你记不记得他从我们第一次集中讨论开始就特别在意食材的问题。” “不知道，我觉得还是先观察一下吧。最好能找到这个人，至少知道他发现了什么。” “你是不是想让我晚上陪你看能不能在这里蹲到他？”周柯宇忽然问道。 “啊哈哈，被你看出来了。”周深尴尬地笑了笑，“我不敢一个人来。” “没问题。”周柯宇环顾四周，又朝着对面的公共休息区走去。他一路退行，想要找一个能够看到冷藏柜的藏身地。休息区与厨房间狭窄的通道没有给他留下太多选择，要找到能够容下两人的地方更是难上加难。 周柯宇的视线最终定格在沙发旁的书柜上，它的深度和宽度正好能够让他平躺在上面。 “要不我自己来吧。”他指了指书柜顶部，“不然挤不下。” 周深答应得比他预想的要干脆，让周柯宇不禁怀疑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跟自己一起蹲点。拒绝对方帮忙上下柜子的提议后，他便带头向电梯走去。 “比起有没有人半夜偷菜，我有别的在意的事情。”他按着电梯按钮，示意周深先进。 “我们还差一人一个问题和瑞士军刀，就换完了贩卖机里所有不是食物的B级物品。如果瑞士军刀还没有任何规则方面的提示的话，问题会有点严重。” “你懂我意思吧？” “我懂。”周深按下了二层的按键，“但是如果猜错的话，没有人担得起这个后果。” “我就怕这个提前上来的人已经认定了我们在……那种游戏里。这种时候的行动派可不是一般的危险。”他眯了眯眼睛。 周柯宇忽然皱起了眉，“你就不怀疑是我干的？也不怕我背刺你？” “哈哈，”周深在周柯宇疑惑的目光下笑出了声，“刚才其实已经试探过你了。而且如果你打算背刺我，根本就不会主动提出那个猜想。” “哦……不对啊，万一是你干的呢？你就打算半夜把我骗上去然后背刺我。” 电梯门缓缓打开，周深率先迈了出去。“噫，这话说出来你自己都不信。” “不不不，你可以联合别人把我做掉。” “戏太多了周柯宇！我要背刺你还用得着骗你上楼吗！” 看着气得上蹿下跳的周深，周柯宇却是怎么也放松不下来。他收回脸上的假笑，回到了周深的房间。正当他从玄关捡起自己的那份食材打算离开时，周深拦住了他。 “你今天就在我这吃吧？这次的食材刚好能炖罗宋汤，我等下再去换点土豆和米饭就肯定能够我们吃一天了。” 周柯宇没法不把这个邀请与断头饭联系到一起，可直觉告诉他周深并不是会在这种事情上当领头羊的类型，更何况失去自己这个盟友对他来说大抵是弊大于利。对方提出的邀请或许真的是出于善意——以及对导致他涉险的补偿。 他将手中的环保袋递给周深，“那我是不是应该给你换几包番茄酱意思意思？” “嗯……”周深没有回应他的玩笑话，而是打开终端点了几下，“要不你去换点D级的那个塑料绳？” “干什么用？” 周深下意识将手抬到嘴边，“给你做护具——这可能很危险，你可以不去的。我们都不知道这个人什么时候上去，万一跟你撞上了或者根本就不去就……” “不不不，”周柯宇打断了他，“它危险基于的假设太多了，不一定有你想得那么糟糕。”周柯宇也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是说给谁听的。 “而且如果真的有我们的人上去，还因为觉得规则是认真的而偷食材，那他应该是对正面对抗没有信心才会使这么阴的招……哦，那应该不是刘宇宁。”周柯宇瞟了一眼身边的人，“总之我觉得不会特别危险，当然如果有护具就更好了。我也很想知道半夜都发生了什么。” “我看到咯，你不会在内涵我阴你吧？”周深崩溃地抓了抓头发，“我没有啊！人与人之间就不能多一点信任吗？！你觉得危险就不去嘛我又不会说你！” 周柯宇叹了口气，“我没有我没有。唉这摇摇欲坠的联盟……我是不是还应该检查一下你有没有在我的食物里投毒。” “好烦啊周柯宇！！那个东西是A级的，我又做不出来！” “哦，所以你还真想过。” “我没有！！” 周柯宇笑了笑，停下了这场幼稚的被害妄想。这是拙劣的试探，但他清楚比起理清两人的利害关系，直接观察周深的反应对自己来说是正确率更高的选择。 他跟着周深在餐桌旁坐下，右手边便是小半叠写满了草稿的打印纸。 “我们需要考虑一下那两个问题怎么问，最好能通过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来决定第二个。”他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草稿纸的一角。 周深抽过一张新的纸，“来头脑风暴一下。具体的话术可以在决定问什么之后再细化。” 他拿起笔，边写边念道，“录制是否从未开始过？” “这个太明显了，万一不是会显得我们像两个傻子。”周柯宇抿了抿嘴，“嗯……等下，我把那个规则打开。” “胜利条件是成为凶手，但是没有指明要……嗯。” “我看看，”周深凑上前。“一方面可以问怎么成为凶手，另一方面可以问'死亡'意味着什么。” “我觉得可以直接问'死亡'，而且是在11号公寓内的意思。它已经说会有人死了，说明'凶手'就是普通意义上的凶手。” 周深点了点头，“嗯对，那这就当作第一个问题。我觉得目前问这一个问题就已经够了，第二个可以先留着。” “这个问题……”周柯宇皱起了眉，“如果只是想确认淘汰别人的方法的话也可能问到。” “类似的还有'如何淘汰一个人'和'某某如何被淘汰'。要是这个答案被分享了，第二个人可能就会问'死亡'的定义进一步确认。” “确实只要敢往胜利方法的方向问，就有可能知道啊……”周深忽然笑了，“我们说得像是已经确定了一样，明明还问都没有问。” “其实也挺明显的……但不问还是不甘心——或者说不愿意放弃希望吧。” “是啊。”周深别过头叹了口气，“如果是那种游戏的话……我可能赢不了吧。” 周柯宇低头看着周深手中的笔，“信息差。在别人还没有这个意识的时候下手，然后在屋里躲到游戏结束。” “你下得了手？”周深将笔放下，笔杆落在桌面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难道你就完全做不到吗？”周柯宇反问道。他捡起笔，在纸上点了两下，“需要的只是第一个打破窗户的人吧。”
给白宇送去一包粉丝和两个鸡蛋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在他给其他人逐一发消息问需不需要食材后，也就只有白宇和宋祖儿来联系——不过都是为白宇一人问的。 这两人抱团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但这件事真正暴露出的信息是，场上只有白宇在做题上有困难。而宋祖儿虽然能照顾好自己，却没有太多余力去帮助自己的盟友。 六人中似乎已经出现了两组联盟，郭麒麟总觉得自己该更紧张一些的。不过他也明白，目前规则下最危险的人还是盟友。 周深大约就是想到了这点才与自己保持了安全距离，但他没想到的是半路杀出了个不好拒绝的新人弟弟。 跟周柯宇结盟可比跟我安全多了。 他方才在楼下遇见那俩人了。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像前两天一样一起行动，而是分开去贩卖机兑换商品。在与周深简短的对话中也没透露出两人联盟解散的信息。郭麒麟能想到的唯一的可能性是，有谁瞒着对方换了什么商品。 兑换商品的系统提示中没有一条是A级的，其他商品又没有什么明显的危险性，剩下的便是对物业的那个问题。 也就是说这两人的其中一个在刻意隐瞒？ 似乎也不是什么安全的联盟。 郭麒麟还不能确定白宇和宋祖儿现在都掌握了多少信息。就昨天宋祖儿被拉进场景模拟还以为是幻觉的样子，应该还反应不过来这里的一切都是字面意思这件事。至于白宇——除非公寓里有做题以外确认真相的方法，他是不可能靠自己发现一切的。 思索之际，郭麒麟终端的屏幕又亮了起来。他点开消息提醒，对着屏幕上看似日常的两句话脊背发凉。
郭麒麟拿着终端冲到床边，甩开了衣柜门。他藏的几包小米和荞麦面还与两双一次性拖鞋一起躺在衣柜的角落里。之前没有清点，现在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少了。他焦虑地将终端丢到床上，在屋内来回踱步。他每次出门都用透明胶带在门上做了标记，要是有别人偷进过自己的房间应该会把胶带弄松才对，但郭麒麟一次都没有发现过。 不应该，不应该。
话是这么说，但郭麒麟放下终端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衣柜清空。他来到浴室剪下一条浴帘，将柜门的两个把手用浴帘拧的长绳捆到了一起。被封死的柜门在下一秒就被推得摇了摇。 “不是，你也没必要现在就封起来吧？”刘宇宁的声音从衣柜中传来。 “那你也没必要拿个小米都钻暗道，走正门去。”郭麒麟叉起手。 “行行行，我走正门。真是的。” 衣柜中传来了鞋底与木板的碰撞声。“等一下，”郭麒麟叫住了他，“这个暗道只跟所有人的衣柜联通？” “对。”刘宇宁顿了顿，“这条信息值一包肉，不过分吧？” 郭麒麟从齿间挤出一个字，“行。” 将刘宇宁打发走后，郭麒麟终于回到了自己原先在做的事。他未雨绸缪做的准备还没完成，便下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如果无法在与刘宇宁约好的时间前完成，他在游戏中后期的安全就没有保障。 “为什么题目要写成这样呢……”郭麒麟托着额头，长出了一口气。“所以答案是唯一且极端的吗？”
